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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动漫新生代

 

有多少人是在漫画的陪伴中走过自己的青少年时代?

  走过日本先锋漫画风靡中国的20世纪90年代之后,国内许多传统漫画杂志也在互联网的风潮里搁浅。《新干线》、《北京卡通》、《电漫》、《梦幻总动员》,这些承载了一代漫画迷记忆的动漫杂志走过盗版和市场关注的动荡变幻,在2006年长久休刊。

  互联网动漫与传统漫画已经模糊了原有的界限,一部漫画,通过制作工具加工就可以算作数字漫画,但去除形式的转换,也有国内原创动漫在新的互联网寄居地上长成,它们为自己换来不同的生存空间。

  2000年以后,生成了第一代互联网动漫形象,顶一个大脑袋,四肢柔软又贱贱的兔斯基、方头方脑的张小盒,抑或“桂宝”、“悠嘻猴”,它们因表情被熟知并在网聊的平台上迅速散播,但也有像只一条白色小内裤的小狐狸阿狸那样,在连续的故事里,坚守一直以来的“温暖和治愈”。

  但随后,从游戏、小说、影视等作品甚至现实生活里的事件衍生出来的同人漫画一时间成为风尚,“泡芙小姐”原创剧诉尽都市白领繁华却又寂寥的情感,暴走漫画的王尼玛总在对自己和别人的糗事极尽自嘲,“我叫MT”、“啦啦啦德玛西亚”相继从各自的领地里迁移过来,“有妖气”也借着《十万个冷笑话》将网络“吐槽”文化做到极致。

  动漫作品从来都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讲出人们感受到但又讲不出口的苦与乐,或许有人会说“动漫这个行业正在被互联网治愈和复原”,新近萌生的动漫作品也在互联网的世界里沉淀和成长,在途中建立规则且各怀梦想,阿狸从故事绘本、表情走到周边产品,有妖气的动画短片累积播放量已超过1亿,甚至酝酿着大屏幕上的电影梦。

  如果将这个行业看作一个孩子,那么他终究会成长且可塑造,2011年艾瑞咨询的调研数据显示,全国动漫爱好人群约1.6亿,其中54.3%的人对手机动漫感兴趣,而58%的用户愿意每月支付超过5元的使用费。预计手机动漫用户规模将超过3600万户,如果按照手机动漫功能费5/月计算,未来3年的手机动漫收入规模为23.1亿元。”这个时代的动漫在“卖萌”、“自嘲”、“治愈”或“吐槽”,但也同样在被资本关注。

  创意源于草根

  每个动漫形象都在尝试陪伴与了解,但现在他们比原来多了许多产品思维,有明确的目标人群,尝试了解用户,在用户有想法萌生时,动漫平台就已经在作品中给予表达。

  在国内原创动漫中,阿狸一直在可爱与卖萌中坚持“心灵鸡汤”路线,生于原创者徐翰高中课桌上的阿狸可算作成名于网络,2006年徐翰把阿狸的四格漫画贴在猫扑、天涯、网易等论坛,积累出阿狸最初的粉丝和人气。

  阿狸的目标用户群定位于1530岁以上的人士,他们多为女性白领,但梦之城尤为看重网络用户群。徐翰的所有创作都在尝试“吸引成年人的目光并迎合其口味”,用系列化又足够动人的故事讲述让读者在某一瞬间被击中也被留住。

  但阿狸并不仅仅卖弄自己的可爱,漫画里它性格鲜明,害怕孤独寂寞,舍不得离开妈妈,暗恋女生桃子,他的性格里有忧伤细腻的小心思,但又在表情里尽量的搞笑或卖萌,他的快乐和忧伤每个人都曾经历过。

  梦之城CEO于仁国并不认为阿狸是完美的角色,它会有胆怯和幼稚,甚至坚信有开出鸡肉卷的花,但阿狸的故事却在传达最普遍的价值观,“有读者会把它当作自己,因为阿狸讲出与他们相似的心路历程”。

  “有妖气”则向着互联网更走近了一步,完全将自己定位于一家互联网公司,它把吐槽的“互动性”发挥到极致。读者可以在当前漫画上做实时评论,甚至对同一时段的评论做再度评论,原本单向的漫画阅读变成网民自发性内容的再创造,“作者你能再画的丑点吗”“眼睛好恐怖,shock”,这些可参与的互动体验和吐槽已经比漫画本身精彩太多。

  但这些也是构建于互联网文化的多年积淀之上,2003年到现在,网易跟帖已经做了10年,恶搞、讲反话、自嘲、调侃和讽刺,原本陌生的幽默点也晕染为一种跟帖文化,2009年“吐槽”和“脱力系”等等幽默元素也随日本动漫笼络了漫画一代青少年,已有的文化和用户群变成有妖气随手而得的借力。

  有妖气的《十万个冷笑话》是这个时代里“日式幽默”的范本,它请来日本漫画中文版配音团队CUCN201,又比日本动漫更多一层现实生活的代入,动画版按部就班的每月更新一集,原有日式动漫的读者群体很清楚的知道“笑点”到底在哪里,他们也把每次动画版更新声张为网络吐槽大事件,最新一集官方统计的总播放次数已超过3亿次。

  当然,更多动漫团队并没有如此大众化的漫迷积累,他们往往更加小众,甚至有一些低调,他们是只希望自己的漫画形象被关注被依赖但又拒绝自己走到台前的动漫团队,就像“暴走漫画”的王尼玛,80后,一如既往的保持神秘。

  他一边呼喊着“把你抓狂的点子画出来,释放你暴走的灵魂”,一边提供给网友们简单易操作的漫画制作器,或者说是画图工具的升级版,你可以自行选素材图放上来,可以上传图片、通过地址链接粘贴网上图片,文字,当然也可以用画笔自己书写。

  暴走漫画更像一个取材于民的平台,作品多为网民生活中发生的糗事或笑话段子,“暴漫在为人们提供一个出口,把表情和感受夸张和极致化,通过寻求更多人的共鸣而排解压力”,创始人王尼玛一直把情绪释放与分享看作是“暴漫”最宝贵的核心。

  阿狸说尽心里的那些话,张小盒或暴走的四格漫画,他们都填充了人们碎片化的时间,把那些看似小众的柔性休闲附着在足够代入感的故事里,成为大众生活中足够稳定的参与和认同,从互联网中成长的动漫都在做这件同样的事儿。

  探索中的运作模式

  更多的草根漫画家都在尝试与互联网深度融合,动漫团队的操作方式也更多的借力于网络。即便2009年徐翰和阿狸遇到了投资人于仁国,获得千万元资本投资后转为商业化运作,阿狸也都一直把自己的用户群定义为互联网一族。

  阿狸的梦之城团队互补性强烈,作者徐翰考虑阿狸绘本的创作如何传达更为普世的价值,而于仁国则从绘本开始,以互联网的手法包装与运作阿狸。阿狸看上去有一些像是经历了逆向生长,最初因表情被网络粉丝追捧,随后出品绘本、官网动画、表情、游戏、壁纸甚至300多种周边产品,这些都在网络传播、电子商务和传统销售渠道里融合。

  不过即便把阿狸的形象授权给麦考林、凡客生产玩偶或杯子,抑或自己完成制作动画短片绕过电视台与土豆网等网络渠道合作播出,但阿狸从来都没有脱离绘本和故事这个最开始的初衷,就像徐翰总会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阿狸绘本,而绘本的核心是故事。”

  阿狸不想像兔斯基、QQ表情甚至张小盒那样,表情背后缺乏动人的故事,表情在被更多人使用的时候也走到了被取代的死穴。“设计的形象适合做周边产品,给形象好的故事,给形象和故事好的运营,拓展周边适合的渠道”,这四个条件在徐翰看来是动漫形象的必备要件,而2012年阿狸盈利已经超过2000万元。

  张小盒的模式与阿狸有些类似,但张小盒的路却不顺遂的多,起初两年的浏览量过亿之后,张小盒为了生存开始了两年互联网公司的试错,做过社交网站,做过游戏甚至曾尝试推出图书和话剧,但最终都无一例外的不了了之,张小盒也一度消失3年,2011年陈格雷将张小盒形象以无形资产作为抵押,将所有的力倾注于周边产品,或许就像陈格雷曾说“张小盒一直没有找到适合他的产品经理”,但是否有清晰的故事主线和讲故事的能力决定了彼此完全不同的处境。

  互联网气质更浓厚的动漫平台自然还是有“妖气”,20064月,周靖淇创建之初,只是将自己收藏的国内外漫画分享到网站上,记录下自己每天维护网站、更新漫画的感受和想法与漫迷交流,也因此吸引和感动了很多漫迷无偿维护网站的更新。

  “在小小的一个屋子里,一个个新点子被激发出来”,那个时候周靖淇的有妖气就像现在很多尚无资本进入的动漫工作室,一群年轻的漫迷渐渐积累经验运作着一家慢公司。20096月得到盛大文学的资助之后,有妖气也开始有规模的商业化运作。

  “他不是做漫画的,而是做漫画吐槽的,是靠网民互动产生流量的互联网产品”,联通动漫运营中心产品经理闫家润说的其实是很多人的想法。有妖气没有自己的漫画作者,作品全部来自约稿或者网友投稿,但它又有成熟的责编机制,80多位公司员工中有30多位内容编辑。

  有妖气上有浓厚的同人动漫氛围,少女、耽美、青年,对于内容形式,有妖气尺度宽泛,作品的品质也两极化明显,但有妖气自己并不在意,“在互联网的世界,高质量的画风画质不再是最主要的”,周靖淇一直认为现在漫画家首先应该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是即便画风粗陋也依旧可以吸引读者看下去的人。

  暴走漫画更依赖于网友上传的作品,暴漫团队会通过民意“顶”和“埋”作筛选,海量的投稿通过用户的评选进入“精选”,暴漫的编辑也会尽量以网站逻辑甄别优劣稿,从每天上万篇投稿中,选出6070篇列入精选,虽然暴漫团队也会参与原创制作,但暴走漫画在王尼玛的定义中更像是一个动漫UGC平台。

  这些年轻的动漫平台都在刻意避开与传统漫画行业在作品艺术水准上的同比对照,在这个时代,漫画除了要有好内容,也更需要好的推广和运营,而这些恰恰是他们更为擅长的。

  动漫是什么?

  “漫画从来都是提供一种解决方案,它解决了现实中不存在而影像又不好表现的事物,以夸张和极致表达出那些隐匿于生活,但又有足够共鸣的心路与情感”,闫家润描述出动漫的本质,每个人都能从漫画中看到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于人性中的阳光与阴暗面。

  最初主流动漫读者群或许只是8090后群体,他们在成长中偶遇中国动画的没落和日本动漫的黄金年代,而青少年人群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遇到渴望改变或自我实现的困境,是动漫中的“友谊”、“梦想”和“热血情结”陪他们走完自我认同的那段路。

  互联网则降低了漫画的获得门槛,它也将动漫亚文化中的语言、审美观甚至于青少年的群体特质迅速散播给更多的大众,大众的语境正在被动漫的亚文化浸润和渗透,“吐槽、坑爹、基佬、给力、快到碗里来”这样的语言对于各年龄层其实都不再陌生。

  早年搞笑漫画一直依靠像相声一般的抖包袱、讲段子,但现在的动漫和日式幽默让读者更多了几分参与度,它们各自表现不同,或者拥有固定的表情素材,可以让完全没有美术功底的用户享受DIY漫画的乐趣,或者像日式幽默那样在一种看似无聊的氛围里,几个无聊的人正经八百地讨论一些无聊的事,但他们却让那些看似荒诞的情节与当下的生活产生对应,让读者从中产生共鸣。或许在很多人看来,王尼玛那一张圆脸真的很“丑”,但原有的审美标准或许也正在经历一场去中心化。

  经历过中国动画20世纪90年代的沦陷和日式动漫主宰的市场,断层之后的动漫行业太年轻,里面有创作的缺失,也有太多灰色地带,就像对于暴走,因为版权和整体性的问题在业内评价不一。在同人创作的灰色市场里,同人创作的画手拿不到版权,更无法将其商业化投入市场,而那些真正依赖制作动漫生存的画手,要么进入外包加工的企业,要么就在灰色市场中艰难寻找法律的夹缝,闫家润认识的很多画手最终都只能这样。

  阿狸的梦之城也面临严重的盗版侵扰,面对淘宝上销售盗版阿狸产品的三四千个网店,阿狸也唯有抬高品质和价格,铺设更多的销售渠道。在今年的商业压力之下,有妖气的人气已经为他带来了广告,也被许多漫迷吐槽它“急于求成”,“十个短篇里数次出现情节上的断链,漫迷刚建立起那么点吐槽风格作品的印象,都被生硬的广告植入打乱了”,闫家润认为一个品牌在内容还没有足够完善之前,大力度的商业合作会将它更快的带入瓶颈。

  动漫算是一种快时代的“慢品牌产品”,它需要向市场不断投入质量上乘的动漫作品来强化品牌印象,也需要用长久时间沉淀出品质,在互联网的世界,动漫作品的短时间风行很迅速,但是死亡也同样来得更容易。就像如果很多人觉得某一部动漫有趣,但又有多少人真的会为他买单又是另外一回事。

  经历过一轮动漫基地的诱惑和沉浮,互联网给了新生代动漫另一种生存方式的可能性选择,阿狸、张小盒、王尼玛,有几百家公司和动漫形象像他们一样的存在,他们有些已经走到了商业利益的释放期,也有更多依旧在维持动漫工作室的稳定运作,但他们都在面对和解决各自的问题,也让动漫从青少年的狭窄地域里走出来,人们对于动漫式幽默的阅读习惯和感受正在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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